散文
文/潘立军
看着屋外纷纷扬扬的飘雪,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20多年前那段刻骨铭心的经历。那是一次从乌鲁木齐市前往和静县巴音布鲁克旁的额勒再特乌鲁乡的旅程,彼时,那里有南方人开采的铜矿,我便带着几个南方人,从乌鲁木齐市出发,一路朝着目的地前行。途中要经过吐克逊的干沟、和硕县、和静县,而最后那段简易公路G216线,堪称一场“噩梦”。车子行驶在上面,就像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行舟,剧烈地颠簸摇晃,每一下震动都似乎在考验着车子的“筋骨”,仿佛它随时都会散架一般。当我们拐进那条令我终生难忘的路时,车上同行的负责人瞧我开车累得够呛,便热心地提出要替我开一段。
夜色仿若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悄无声息地将大地笼罩。就在汽车快要接近额勒再特乌鲁乡的时候,意外毫无征兆地降临了。那位负责人不知为何突然失控,车子如脱缰的野马般猛地冲下了路基,紧接着他又慌乱地猛打方向盘,汽车瞬间失去平衡,“砰”地一声侧翻在地。那一刻,车厢里顿时乱作一团,惊呼声、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在黑暗中只能凭着本能摸索着从车里爬了出来。
幸运的是,那巨大的翻车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划破了小乡村的宁静。片刻之后,乡子里的村民们打着手电筒,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的眼神中充满关切,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立刻投入到救援中。大家齐心协力,喊着响亮的号子,涨红了脸,一起用力,那场面仿佛凝聚着一股强大的力量。终于,在众人的努力下,将侧翻的汽车扶正了。劫后余生的我们,拖着疲惫不堪、惊魂未定的身躯,在镇子里找了一家旅店住下。
在额勒再特乌鲁乡停留的日子里,我们结识了一户善良淳朴的蒙古族人家。那家的大妈和蔼可亲,我常常帮着她到不远处的湖边去挑水。湖边的小路崎岖不平,水桶在扁担上晃悠着,水时不时溅出来打湿我的鞋面,但我却乐此不疲。到了做饭的时候,我也会在厨房里给大妈搭把手,帮忙切菜、烧火。吃饭的时候,大家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我不经意间发现自己碗里的肉比其他人的多,那一块块鲜嫩的羊肉堆在碗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那一刻,我心里清楚,这是蒙古大妈特意给我这个“外人”的关照,这份质朴无华的善意,如同一股暖流,让我在这异乡之地感受到了别样的温暖。
几天后,我们准备离开,坐上了同行的一辆9座面包车。虽说已是6月,但山里的天气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气候变化无常。那天,天空飘起了雪花,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不一会儿就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洁白的外衣。蒙古大妈看到后,神色担忧地对我们说,敖包那个地段风雪正大,希望我们能改日再走。然而,同行的负责人却因为有事着急回去处理,态度坚决地坚持当天出发,要赶到和静县。
临出发时,我向蒙古大妈借了一把铁锹,还看到院子里有一件被人丢弃的棉袄,便问大妈能否让我带上。大妈告诉我,那是之前一位司机留下不要的,我便拿上了,想着在这寒冷的风雪天里,也许能派上用场。
中午12点 汽车缓缓驶出乡子,一头扎进了风雪的怀抱。路况愈发恶劣,狂风像一头愤怒的野兽,裹挟着雪花狠狠地拍打着车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能见度极低,车子艰难地在厚厚的积雪中蠕动,车轮每转一圈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当我们来到蒙古阿姨所说的敖包地段时,眼前的景象让人不寒而栗。狂风呼啸着,雪像鹅毛一般漫天飞舞,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汽车的车轮在厚厚的积雪中拼命打滑,车身左右摇摆,根本无法前行。直到这时,大家才真正意识到蒙古族大妈的告诫是多么正确。
可是,外面的风雪实在太大了,像无数把刀子刮在脸上,大家都坐在车里,谁也不愿意下去想办法。我望着车窗外那越来越严峻的形势,心里明白,如果不采取行动,我们可能都会被困死在这里。于是我大声说:“今天我们要是不做点什么,虽然这里离道班只有十几公里,但是就这天气,我们能走到吗?难道要在这里坐以待毙吗?”也许是我的话触动了大家内心深处的求生欲,负责人犹豫了一下后,第一个打开车门,咬着牙跳下去开始挖雪。我也赶紧拿起借来的铁锹,紧随其后加入到挖雪的队伍中。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下了车,大家齐心协力,有的在车轮下奋力铲雪,铁锹与积雪碰撞发出“沙沙”的声音;有的在后面推车,喊着“一二、一二”的口号,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步一步地推动着汽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汽车终于缓缓地爬上了山顶。那一刻,大家欢呼雀跃,激动地相互拥抱,随后纷纷跑回车里。坐在车上,回想起刚刚经历的生死时刻,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庆幸和喜悦,眼中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光芒。
当我们终于抵达和静县城时,心中的那种轻松和高兴难以言表。这段旅程,有惊有险,有寒冷与疲惫,但更有陌生人给予的温暖与善意,以及大家在困境中齐心协力、共渡难关的勇气和力量。这些珍贵的回忆,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在岁月的长河中熠熠生辉,成为我生命中难以忘怀的宝藏,也让我更加珍惜生活中的每一份平凡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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